昙花，一支短短的歌

横舟

我的歌，是很短很短的

就像重重的夜空

划亮的一道闪电

摄入你记忆的镜头

尽管稍纵即逝

是的，同别人相比

也许我沉默的时间更长

我深知春天对于我

并不意味着尽情……

我虔诚憧憬的那个时刻

不会轻易来到

但我敢肯定

那时的天空，一定

同结婚一样美好

亲爱的，请别这样看着我

还记得吗

小时候我们在钟摆上打秋千

几个上下就荡去了二十年

秋千荡去了我同年的微笑

摇起一张风霜的脸

你在想吗

我那吃饭时浸满汗珠的小鼻尖

我长大了

我成熟了

我懂得了婚姻之事

这时才真正认识了你

同我一起成熟的你

我那童年时梦一样的伙伴

我那……

放飞的鸟儿一样的同年哪

我那件……

左襟扎满窟窿的草绿色的旧衣衫

我真想，让天空倒转

让地球回旋

还清我幼时的梦吧

让我重新走入摇篮

捡回那凝聚在鹊窝里的欢笑

修正那学校里

被我刻坏的时间

时间，一个双响炮

第一响，就-炸-掉-了

我幼芽般的微笑

一个天真的梦……

我载着青春的能量

开始运行

时代的导火索在身后

激烈嘶鸣

茫茫的宇宙啊……

哪里-是-我-爆-破-的天-空

当迷茫像云雾朝我扑来

我坚信

乌云的背后定是晴空

啊，晴空，那里有我一个位置

二十六岁的我

已经不很年轻

先天不足，后天失调

身体还有病

天生的性格

让人误解的名字

早就了特殊的生长环境

只剩下一条被医生认为

早已紊乱的植物神经

却是我唯一无二的特性

我等待着，时刻

一个开放的时间

像我的母亲

我那不宽裕的祖国啊……

报效一个赤子的心愿

用我绿叶般的胸

护卫长城的每一块砖

把我的血像花粉一样撒入黄河

让泥沙沉淀

为净化共和国的土壤

我迎着飞来的子弹

为了蓝天里的那群鸽子

我甘愿含笑九泉

我要报效啊……

我要开放，哪怕是一瞬间

向蔚蓝色的天空……

高擎起我

雪峰一样洁白的手臂

像一盏太阳般明亮的灯

挂在装满汽笛声的码头

风里，我追求永远的平静

雪中，我要求绿色恒温

在犬齿交错的丛林

我高昂着首

对于耳鬓厮磨的温柔

绝不扭一下头，照直走

啊，前方

是太阳居住的地方

我多么想念太阳

当有一天我开放

也要开放成太阳的形状

我从没为自己

开放在夜晚感到失望

也许我不属于阳光

我总是爱做梦

夜晚更富于遐想

每次我都梦见星星和月亮

梦见我的在夜空里

一双任性扑闪的白翅膀

沿着翅膀飞去的方向追逐

美好像星星在心中闪烁

飞啊，飞吧……

飞跃高山，沉睡的村庄

洒下一片金色的鸡鸣

飞向都市、大街小巷

吹响启程的汽笛

给迷蒙的早晨缀满星星

从海采集一束浪花

献给干涸的沙漠

把鸟儿美妙的叫声

溶入荒芜的歌声

啊……

我还能做点什么

亲爱的，请理解我

一支短短的歌

我总是希望长长的时间唱着

自从我逃离了纸牌的骗术

我的心像山顶解冻的雪水

在原野上奔腾

不再相信“J””Q’’“K”的变化

不再相信“大鬼”“小鬼”的魔力

从此开始开垦我的另一块处女地

在那里埋下一颗童真和自信

但，不再是小孩子营造的沙器

那是带着上天遣下的圣旨

建起的金字塔

也是你深切的心思

当有一天我来看你

亲爱的，你千万不要埋怨没有太阳

黑夜中，我送你一个像太阳一样的微笑

一朵昙花，一支短短的歌

属于永不凋谢的

她将永远和你在一起

像白色的飘动的云

载着我火红的微笑

同共和国的黎明与黄昏起落

                1983年秋